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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一名華語老師,也是一名西班牙語老師。因為這兩份工作,我每天的生活充滿著各國各色人種,剛剛認真算了一下,到這學期為止,我教過學生的國籍應該已經集滿五大洲60個國家了。

教華語時,我的對象是外國人;教西班牙語時,我的對象是台灣人,走進外國學生的教室和台灣學生的教室,是一種截然不同的風情。


不需暖場、只需降溫的多明尼加學生

在多明尼加教中文的那兩年,那些在台灣學的做活動、炒熱氣氛的運課手段,完全用不上,反倒是比較需要讓學生降溫冷靜的技巧,因為他們豈止是一個「吵」字可以形容。

多明尼加人打招呼是要臉貼臉親一下的,有一天班上的風雲人物遲到,打開教室門,他毫不客氣地大聲與全班問好,然後走到每個人位子前一個一個臉親臉,全班都親過一輪之後,才滿意地坐下,我簡直看傻了眼。我跟他們說:「你們真的很誇張,遲到還這麼大搖大擺,如果以後有機會去台灣學中文,遲到的話拜託低調安靜溜進教室,最好不要有人發現你。」

還有一次上課時學生問我聽過什麼拉丁音樂,我告訴他們我很愛salsa,還去當地舞蹈教室學salsa,他們不相信華人會跳salsa,馬上就有學生拿出筆電放音樂,硬是拉著我跳了一段,那天下課後,我覺得這個國家真是熱情無極限,在台灣的大學,學生跟老師說話都要畢恭畢敬保持距離,拉老師跳男女雙人舞?是想要直接被當嗎?

另外有一堂課,教的是交新朋友會聊的話題,我們做了一個角色扮演的活動,結果兩個多明尼加學生編出來的對話是這樣的:
A:嗨你好,你有男朋友嗎?
B:沒有。
A:那你結婚了嗎?
B:沒有。
A:那你有小孩嗎?
B:沒有。

其實他們編的對話非常真實,我在當地每次認識新朋友也是會被問這三個問題。對他們來說,未婚生子跟婚後生子一樣平常,當然可以問,非常自然。


聯合國課堂   五大洲觀點一次滿足

回到台灣的大學教中文,學生就不再是單一國籍了,而是五大洲學生都在同一班的聯合國。這時就常會看到中南美洲、非洲的學生吵成一團,亞洲學生靜靜地躲在角落看書。當然不是同一洲的學生行為模式都一樣,我只是說個大概。

教這樣的班最過癮的,就是不論討論什麼話題,都可以一次聽到各國觀點。

某天在交大的華語班,我們聊到「方便」這個話題,一些亞洲國家學生說台灣的公車很方便,路線多,想去的地方幾乎都能到。這時有一位宏都拉斯學生回應:「我覺得台灣的公車不方便,因為一定要開到公車站才能停,不像宏都拉斯的公車根本沒站牌,隨時都可以上下車,這樣才方便。」嚴謹出名的日本、德國學生瞪大了眼睛,完全無法接受無站牌公車的概念。是啊!誰說公車一定要有站牌呢?世界上就是有的國家的公車不需要站牌也能順利運作啊!

另一堂課聊到「如果你明天就要回你的國家了,你最想帶走台灣的什麼?」一位芬蘭學生說她想帶走台灣的太陽,因為在芬蘭幾乎整個冬天都看不到太陽。但是另一位貝里斯的學生對台灣的太陽可是完全沒興趣,因為台灣18-20度的春天他都嫌冷,貝里斯加勒比海一年到頭享用不完的陽光,才是他的天堂。

不過有也時會教到一整班都是單一國家的學生,五年前我在輔大教過一個日本遊學團,一班七位都是日本學生,來台灣學一個月的中文。日本人是出了名的不喜形於色,如果說要台灣學生開口互動的難度是10的話,要日本學生開口互動的難度大概有100,光是想辦法讓他們動動兩片嘴唇,就殺死我好多腦細胞。那次的經驗,我發現日本學生沒有200%有把握正確回答的話,威脅利誘都無法讓他們開金口,不過這是在他們打開心房之前。一旦教室環境和老師取得了他們的信任,他們也可以比歐美學生還瘋狂。有好幾位日本學生,上完一年的華語課之後,語重心長地跟我說:「老師,上華語課的這一年很開心,回日本以後,我就不能做自己了。」


從外國學生的眼睛認識新的台灣

上個月有個歐洲學生告訴我,他到台灣朋友家裡去做客,朋友家的長輩跟他說:「真不好意思,我們家沒什麼菜,隨便做了一些,你多吃一點!」這段話台灣人聽,一定一聽就知道是客套,但這位歐洲學生聽得一頭霧水,因為桌上明明擺滿了大魚大肉,卻被說成是「沒什麼菜」,既然「沒什麼菜」,又幹嘛叫他「多吃一點」,台灣人客氣禮貌式的「口是心非」,讓他過了一個禮拜還是無法接受,「菜很多就說菜很多啊!太假了吧!」是的,這樣的文化衝擊,是每個來台灣的西方學生的必經之路。

華語教師這份工作迷人之處,在於你的工作環境就是一個地球村的縮影,你每天會看到不同膚色、國籍的人用中文交流,透過各國學生的眼睛,認識幾十種觀點下的台灣。透過各國學生的學習中文歷程,你每天都會更認識自己的母語一點,當你發現你一輩子都以為理所當然的無聊小事,到了各國學生眼中瞬間變得如此新奇有趣,你會更加感恩台灣這塊土地上的一切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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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游皓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